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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妙生得一双凤眼。她知道自己好看,可要是有人当面夸赞,她却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,摇着头说句“哪有”,一面羞红了脸。只在没人注意的时候,她才敢悄悄打量自己,比如现在,早晨七点多的公交车上,阿妙坐在靠窗的座位,车子经过跨海大桥,她便向水天相接处眺望,不经意间,在窗玻璃的反光中瞧见自己的脸。MP4里播放周杰伦的新歌《青花瓷》,阿妙戴着耳机,享受一天中难得的清凉。一放暑假就是雨季,三十几度的天气,学校宿舍没装空调,她宁愿每天早早出门,去小岛上的便利店工作。窗外右前方,橘红色的天空下浮出星星点点的黛色屋顶,阿妙深吸一口气,仿佛嗅到砖墙古旧的气息和青苔潮湿的霉味。过了桥,阿妙提前一站下车,她喜欢趁着阴凉,在小街巷中慢慢散步。早点摊摆出来了,不知哪家飘来花生汤的甜香,几个面熟的阿姨朝她点点头,她便还以微笑。岛上的居民本来不多,十几天下来,单柔白皙的阿妙不难被人记住。通往步行街是起伏的山路,路旁围墙里,密密麻麻的爬山虎遮盖着坍圮的别墅,只在屋檐上露出巴洛克风情的花朵雕刻。阿妙听说,小岛是因为一位著名女诗人的入住有了名气,这两年更有成为“景点”的趋势。半殖民地时期的洋房也被围了起来,正准备改造。每次路过,她总觉得怅然,大约等到这座岛焕然一新的时候,她早已毕业离开这座城市。便利店门开着,表姐比她先到。两个人一起理货,玻璃门时时被拉开,热气扑面而来。阿妙一边拿扇子扇风,一边打开门口蓝白相间的冰柜查看,“火炬”卖光了,“小雪人”也所剩无几。阿妙抬头看门口的挂钟。每天上午,最后两箱冷饮总在九点多送到店里。送货的是一位面孔黢黑的胡茬大叔,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,表姐倒挺爱跟他聊天,每天交接完毕,还要请他在店里歇歇。今天,胡茬大叔还没出现,阿妙猜不准他是不是一个人来。他有时会带一个男孩,看上去跟阿妙同龄。表姐叫他小杨,阿妙在心里叫他“黑小子”:四四方方的黑框眼镜,漠不关心的神情,话很少,笑容更少。表姐跟胡茬大叔的聊天的时候,阿妙只好在一边陪着惜字如金的黑小子。有一次,阿妙实在看得他无聊,索性戴起耳机听歌。小杨忽然没头没尾的问:“你喜欢他哪首歌?”“嗯?”阿妙一时没听清。MP4的屏幕亮着,显示文件夹名称《周杰伦》。阿妙摘下耳机,随口回答:“新专辑,中国风那种。”小杨不屑的说:“我不喜欢,还是《霍元甲》比较好听。”阿妙不服道:“好吵,听不清在唱什么。”说完自己觉得好笑,周杰伦有哪首歌能听清歌词的?小杨又问:“你是哪个学校的?”没等她回答,自己先开口:“我是理工大,学土木工程。”土木?怪不得又土又木。阿妙轻笑一声:“师大,人文学院。”学校离得很远,分别在两个岛上,都要经过跨海大桥才能到市区。一起吐槽暑假期间糟糕的食堂和宿舍,又绕回音乐的话题。小杨难得露出笑容,嘴边两个浅浅的酒窝,有种夏天的感觉。一个顾客来结账,谈话被打断。那人走后,小杨又是一声不吭,阿妙也不好再说什么。“走了,还有最后一家。”胡茬大叔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,小杨忙不迭跟着。他没说再见,脚步向前挪着,转身看着阿妙。说不清道不明的,阿妙好像不是那么讨厌他了。那天之后,阿妙与小杨熟悉起来,每次要走的时候,小杨总有些依依不舍。最近几天,送冷饮的只有胡茬大叔一个人。阿妙埋头干活,从不打听。表姐像是猜透她心思,故意用普通话跟胡茬大叔聊天:“小杨怎么不来?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?”“他白天在一个外企实习,有时候晚上还要加班,在我这就是打打杂。”胡茬大叔语气里是长辈特有的骄傲。原来他这样刻苦。阿妙心里多了几分敬意。连续几天高温,冷饮卖得特别快,每天早晨一开门,表姐就要打电话催胡茬大叔早点过来。阿妙既希望他来,又不想他来,自己坐在屋里,开着空调都要摇扇子,在户外跑不知道热成什么样?等到小杨来送货,阿妙拿一盒速溶咖啡递给他,漫不经心的说:“快过期了,帮我处理一下。”小杨先是疑惑的看她,接着便掩饰不住的笑了,笑意从黑框眼镜里漾出来,填满两双眼睛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……第三天了。小杨去外地出差,今天,他也不会来了吧?阿妙的思绪回到现实,店里来了几个客人。买调味品的阿姨,买雪糕的学生,这些人的动作映在阿妙眼里,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。她茫然的看着他们,依旧是微笑着,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神采,连表姐都察觉到了,问阿妙是不是中暑身体不舒服。阿妙笑着摇头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,搅得她莫名焦虑。表姐出去取快递,阿妙一个人枯坐,不时站起身,向门外眺望。终于,街上传来面包车的引擎声,玻璃门一开,一个大纸箱凭空冒出来,箱子放在地上,露出小杨的蓝色T恤。阿妙理理头发,故作镇定的迎上去,把箱子里的雪糕一个个在冰柜里摆整齐,小杨帮着收拾。阿妙感到两个人的身体逐渐靠近,转头却发现他在看收银台后面的电视机。关上冰柜,阿妙学着表姐的语气请他坐下喝口水。小杨不肯坐,目不转睛的盯着重播无数遍的《武林外传》,阿妙只好陪他站着,心里有许多话,尽拣最不重要的说。“怎么就你一个人?”“我三叔去市区拉货了。”“暑假还回家吗?”“下个月回。秋天开学,参加院里的调研班,去甘肃。”“那你做暑期工,是为了挣路费吗?”“不是的,学校有补贴,我想存钱买一个能听音乐的手机。坐火车要三天三夜,有个新手机就不无聊了。”小杨笑着望向阿妙,一向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。夏天的感觉又浮现在阿妙的心里。小杨重新盯着电视,郭芙蓉一声“排山倒海”,引得两人相视而笑。“小杨来啦?今天有点晚啊。”表姐推门进来,带进一阵热风。小杨打个招呼就往外走。阿妙有点恼了,又不知该说什么。没料到小杨转身回到收银台,阿妙冲口而出:“忘了什么?”“没,没有。”小杨低着头,额头上浮起一层薄汗,低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,匆匆推到阿妙眼皮底下,没说一个字,自顾自的走了。阿妙眼见送货的面包车消失在街角,才犹犹豫豫的打开那颇具古风的锦囊,里面是一条五彩珠串。阿妙捧在手里细看,一时有些失神,以至于那一整天她又做过什么,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。傍晚六点多,阿妙穿过起伏的山路,赶上离岛的末班车。车子经过跨海大桥的时候,阳光依然炽烈,她打开车窗,海风夹着咸味吹在脸上,右手抚住飞扬的长发,手腕触到额头,凉凉的。她把那五彩斑斓的珠串对着夕阳,观看微观世界里小小的彩虹。她相信,他明天一定会来。年雨水现实与虚构厂长推荐《同学少年都不贱》《直到世界的尽头》END鹿小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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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痨文青,全马选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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